她接过青梧递来的青瓷碗,温热的梨子水滑过喉咙时,才觉出几分渴意。用完便歪在榻上,拾起一本杂记看起来。
青梧忙取了蜀锦靠枕垫在她腰后,又将藕荷色薄被掖好边角。见禾穗低头翻书不再追问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
赵姨娘性子素来温厚宽和,从不拿捏架子。她自己又是个心宽的,每日里就临帖看书,做做针线一类的。从不去插手弄不懂的事,便是瞧着旁人做得不妥,也只淡淡一笑,从不会轻易置喙。
便是管教起哥儿元宝,也总是柔声细语的模样。也难怪世子妃怜惜她,巧姐儿也爱黏着她,谁人不喜欢相处轻松的人呢。
春桃回来时,日头已斜过西廊,禾穗刚用完午膳,卸了珠翠钗环,换了件月白棉绸常服,正倚着软枕准备午歇。
春桃在廊下踌躇了半晌,她也担心禾穗的身子。可这事儿闹得,若世子最后没事回来自然是好,若真有个三长两短......等禾穗临盆时再惊雷般爆出,岂不是要了两条人命?
她跺了跺脚,终究掀帘进去。
禾穗见她进门时脸色灰败,心里便咯噔一下。
她支着胳膊肘要起身,春桃慌忙抢上前,将芙蓉软枕垫在她腰后,又扶着她肩头劝道:“姨娘慢些!天大的事也比不上您身子要紧。”
“说罢!我受得住!”禾穗往软枕里靠了靠,莹白指尖轻轻覆上小腹。
“世子......在外头出了些状况,如今行踪不明。”春桃垂着眼帘,尽量让声线平稳如旧。见禾穗只是拧了拧眉,才敢接着道:“世子毕竟是奉旨办差,身边也是跟了不少人的,如今没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,各路人马想必都已动起来了。世子定会没事的。”
“下落不明?”禾穗重复着这四字,面上确实不见多少惊惶,因为她知道他暗里养着一支影卫。虽不知身手多厉害,总不至于只是摆设。但若说一点也不担心,倒也不真。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不是。
“是。”春桃咽了口唾沫,“同行的盐运使差人送来密信:世子让玄甲卫护送随行官员先走,只带了五名贴身侍卫断后。待他们到临淮镇调驻军折返时,殿下已没了踪影。算上报信的脚程......怕是已失踪二十多天了。”
禾穗突然攥紧锦被,指尖冰凉。二十多天......影卫再慢,也该传回消息了。腹中突然一阵抽紧,像被无形的手攥住,她慌忙按住小腹,闭上眼缓缓吸气,不慌!不能慌!
“姨娘放宽心,世子吉人天相呢。”春桃见她指尖发白,忙凑上前轻轻替她抚着胸口顺气。
禾穗缓过那阵不适,才接着问道:“府里......可有人私下议论?”
春桃压低了嗓音:“前院的事哪能轻易传到后院?瑶光殿那晚就落了锁,知道内情的没几个。世子妃早下了封口令,这都好几天了,府里连点风声都没有。”她顿了顿,“奴婢是磨了老头子许久,才从他嘴里抠出这点消息。”
禾穗轻轻“嗯”了一声,“这事只当你我从未说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