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逆时序果园(1 / 2)

佛光枷锁的余威如同冰冷的钢针,密密麻麻地扎进林阳的骨髓深处,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。他背靠着苏晴果园那冰冷潮湿的铁皮棚架,粗重地喘息,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郁的铁锈味。视野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水雾,左眼几乎只剩下模糊的光影,右眼的情况稍好,但也布满了挥之不去的雪花噪点和游移的黑色浮影。视网膜,正在以他能清晰感知的速度,一层层剥离。每一次眨眼,都伴随着细微的、令人毛骨悚然的剥离感,仿佛有冰冷的指甲在刮擦着眼球的内部。

赵天豪最后那声“管住你的嘴!”的咆哮还在耳中嗡鸣,混合着夜市里因味觉黑洞而引发的、愈发狂乱的恐慌尖叫和水果加速腐败的酸臭气息。世界一片混乱,而他,是混乱的中心。

“林阳!”苏晴半跪在他身边,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他因剧痛而痉挛的手腕,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制的颤抖,“坚持住!我带你回诊所!”她的另一只手正飞快地在便携分析仪上操作,屏幕上瀑布般流泻的数据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,“翡翠方舟的泄露点……还在扩大!它……它在主动抽取某种东西!”

林阳艰难地转动着如同灌了铅的脖颈,目光穿过模糊的视野,投向果园深处。在味觉透视的异能下,那里不再仅仅是黑暗和风雨。一个巨大的、惨绿色的能量漩涡正在疯狂旋转,如同宇宙中垂死的恒星,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吸力。漩涡中心,那点代表着翡翠方舟微观模型的耀眼光斑,此刻正贪婪地吞噬着某种……无形无质的东西。

不是物质,不是能量,而是更本质的存在——时间本身的流向!

那光斑周围的景象正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扭曲、倒错。一株靠近漩涡边缘的草莓苗,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翠绿变得枯黄,然后收缩、蜷曲,最后竟逆着生长规律,缩回泥土里,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小坑!而旁边另一株葡萄藤,则诡异地加速生长,藤蔓疯长,叶片舒展,挂满青涩的小果,又在下一秒迅速成熟、发黑、腐烂,最后同样收缩,变回一颗刚埋下的种子!

时间的河流在这里被强行截断、倒灌、打碎!一个局部的、失控的逆时序领域正在形成!

“它……在吸时间……”林阳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那个漩涡……是时间的伤口……”他猛地意识到翡翠方舟泄露的汁液,那蕴含苏晴基因片段的东西,在味觉黑洞的刺激和佛光枷锁的冲击下,已经彻底失控,变成了一个吞噬时间流向的怪物!而味觉黑洞抽走的“甜”,或许只是它真正渴望的“有序时间”被剥夺后产生的附带品!

必须阻止它!否则,被吞噬的将不仅仅是味觉,而是整个区域时间存在的根基!混乱的时间流会像瘟疫般扩散,将一切存在都拖入无序的深渊!

一股混杂着绝望和决绝的力量支撑着林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。他甩开苏晴搀扶的手,踉跄着,却异常坚定地朝着果园深处那个惨绿色的、吞噬时间的漩涡中心走去。

“林阳!你疯了吗?回来!”苏晴的尖叫被淹没在时间风暴愈发尖锐的呼啸声中。

越靠近漩涡中心,时间的逆流感就越发强烈。林阳感觉自己像是一脚踏进了粘稠的、方向混乱的泥沼。上一秒,他踩过的泥泞地面还湿滑冰冷,下一秒,那片泥泞就诡异地变得干燥龟裂,仿佛被烈日曝晒了数月。雨水不再是垂直落下,而是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飞溅、悬浮,甚至逆流回天空!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腐朽与新芽、衰败与萌发混杂的奇异气息,浓烈得令人窒息。

眼前,那惨绿色的漩涡中心,景象豁然一变!

漩涡深处,并非预想中的毁灭核心,而是一片……无法用言语形容其诡异的果园!

参天巨木扭曲盘旋,虬结的枝干呈现出金属、岩石、甚至流动光焰的质感。叶片并非绿色,而是闪烁着彩虹般的、不断变幻的奇异光泽。地面没有泥土,铺满了碎裂的、如同钟表齿轮般精密咬合的透明晶体。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果园中的一切生长状态——果实并非挂在枝头,而是从腐烂、成熟、青涩、花朵、花苞……一路逆向生长,最终缩回枝干内部消失!飘落的枯叶并非坠地,而是打着旋,违背重力,重新飞回枝头,由枯黄转为翠绿,再收缩成嫩芽!

这是一片彻头彻尾的、时间倒流的逆时序果园!是失控的翡翠方舟泄露点,在时间伤口上强行生长出的、扭曲的时空肿瘤!

林阳强忍着视网膜剥离带来的眩晕和剧痛,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混乱而瑰丽的死亡之地。他的目标清晰——找到那个失控的核心,那个正在疯狂吞噬正常时间流的“肿瘤”根源!

脚下踩碎的透明晶体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就在他绕过一株主干如同巨大沙漏般、上下两端沙粒(其实是某种时间结晶)在诡异地双向流动的怪树时,视线捕捉到了前方不远处枝桠间的一抹亮色。

一颗苹果。

它孤零零地悬在一根低垂的、仿佛凝固了时间波纹的银色枝桠上。果皮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态,内部并非果肉,而是无数细小的、如同星尘般闪烁的光点在缓缓流淌、旋转。光点构成模糊的画面:嬉笑奔跑的孩童,温暖的灯光,一个模糊但充满慈爱的女性身影……那是林阳记忆深处,早已模糊褪色的童年温馨片段!这颗苹果,仿佛是他某段记忆的具象化结晶!

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驱使着他。林阳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,指尖颤抖着,轻轻触碰到了那颗冰冷而光滑的苹果表皮。

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!

嗡——!

一股冰冷尖锐的洪流,毫无征兆地、蛮横地冲进了他的脑海!无数破碎的画面、陌生的声音、强烈的情感瞬间炸开!

眼前那个记忆深处温柔慈爱的母亲身影,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,骤然扭曲、碎裂!取而代之的,是一张完全陌生的、妆容艳丽却透着刻薄的脸!女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,正粗暴地推搡着一个瘦小的男孩,尖利的斥骂声如同毒针扎进林阳的耳朵:“哭什么哭!没用的东西!你妈死了!现在是我养你!再哭就滚出去!”

一股冰冷的、混杂着恐惧、厌恶和极度陌生的“母爱”感,瞬间淹没了林阳原有的温暖记忆!仿佛那段珍贵的童年时光被彻底覆盖、替换!他猛地缩回手,踉跄后退,心脏狂跳,冷汗瞬间浸透后背。刚才那瞬间,他“记”得清清楚楚,那个刻薄女人才是他童年记忆里的“母亲”!而原来那个温柔的身影,竟变得无比模糊,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、不真切的梦境!

记忆苹果!采摘它,就会随机替换掉现世的记忆!林阳的瞳孔因后怕而急剧收缩。这鬼地方,每一步都踩在认知的悬崖边上!

他强迫自己冷静,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这片光怪陆离的果园。必须尽快找到核心!视网膜的剥离感越来越强,视野边缘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侵蚀,时间不多了!

就在他穿过一片由凝固的液态彩虹构成的低矮灌木丛时,前方的时间景象发生了剧烈的扭曲。一片巨大的、如同透明水母般缓缓鼓动的时空薄膜悬浮在几株怪树之间。薄膜表面,是无数破碎的时间镜像在疯狂闪烁、跳跃。

而就在那薄膜的中心,在时间流速混乱到极致的节点上,林阳看到了!

不是核心。

是苏晴!

无数个苏晴!

她们像被冻结在琥珀中的精灵,又像是被强行钉在时间标本架上的蝴蝶,被无数道由扭曲光线和破碎时间流构成的、半透明的“枝桠”贯穿、缠绕、囚禁!每一个苏晴都存在于一个独立的时间碎片里,姿态、表情、衣着甚至年龄都截然不同!

一个穿着染血白大褂的苏晴,眼神锐利如刀,拼命拍打着束缚她的无形壁障,声音穿透混乱的时间流,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:“林阳!选我!我能改写你被辐射摧毁的基因链!我能救你!你的时间不多了!只有我能修复你崩溃的细胞!”她的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手术器械的冰冷反光。

在她旁边,一个身着华丽复古长裙、头戴水晶冠冕的苏晴,眼神却异常疲惫和哀伤,她伸出的手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:“带我走!林阳!在我的世界线里,赵天豪是你的盟友!我们一起推翻了基因改造集团!我们可以重建秩序!求求你,别再让战争重演了!”她的裙摆上,沾着点点如同干涸血迹的暗斑。

稍远一点,一个身影几乎完全透明的苏晴,身体呈现出木质化的纹理,细小的嫩芽从她的发梢和指尖顽强地钻出,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叹息,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和绝望:“救救我……林阳……他们……他们快把我……完全改造成果树了……我不想……不想失去自己……”她的双腿已经与下方一截虬结的树根融为一体。

还有更多:身披残破战甲的苏晴,手持断裂的能量刃;被困在巨大培养罐中、连接着无数管线的苏晴;眼神空洞、如同精致人偶般悬浮的苏晴……每一个,都代表着一个独立的时间线,一个不同的苏晴,以及……一个不同的、充满悲剧色彩的结局!

“林阳——!”

“选我!”

“救我!”

“带我离开这里!”

无数个声音,无数个苏晴的呼唤、哀求、命令,汇聚成一股撕裂灵魂的洪流,疯狂地冲击着林阳的神经!每一个声音都饱含着真实的痛苦、希望和绝望!每一个苏晴的眼神都死死地盯着他,充满了期盼和恐惧!她们都在向他伸出手,仿佛他是唯一能打破她们各自悲惨命运的救世主!

巨大的痛苦和抉择如同冰冷的巨蟒,瞬间缠紧了林阳的心脏,几乎让他窒息!救谁?放弃谁?每一个都是苏晴!每一个都活生生的存在!每一个都在承受着无法想象的苦难!他怎么可能选择?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任何一个化为泡影?!

“不……不……”林阳痛苦地抱着头,指甲深深掐进头皮,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颤抖。视野中的雪花噪点疯狂闪烁,视网膜剥离带来的剧痛混合着灵魂被撕扯的痛楚,几乎要将他彻底摧毁。

就在林阳被无数苏晴分身的声音和目光撕扯得几近崩溃,意识在痛苦的深渊边缘摇摇欲坠之时,一道暗金色的、带着无匹决绝意志的身影,如同撕裂风暴的陨星,悍然撞入了这片混乱的逆时序核心!

是赵天豪!

他那庞大的机械佛躯此刻显得异常“单薄”,暗金色的合金外壳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,如同即将碎裂的瓷器。佛首低垂,眉心那枚巨大的赤红色晶体“佛眼”光芒黯淡,边缘甚至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。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胸前那盏青灯——灯罩早已彻底粉碎,灯座上那点微弱如风中残烛的青碧色火焰,此刻正疯狂摇曳、明灭,每一次剧烈的跳动都让赵天豪整个佛躯随之震颤,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。显然,强行突破逆时序果园混乱的时间壁垒,对他这具依靠佛光代码维系的数据化躯体造成了难以挽回的重创。

“臭小子!发什么呆!”赵天豪那混合着金属共振与数据杂音的咆哮,如同炸雷般轰入林阳混乱的脑海,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急切,“看看你的眼睛!再看看她们!没时间让你玩情感伦理剧了!再拖下去,你瞎!她们死!这鬼地方会把所有时间线都搅成一锅烂粥!”

巨大的机械佛臂猛地抬起,无视那些贯穿苏晴分身的、由混乱时间流构成的无形枝桠,直指那片悬浮的、如同心脏般缓缓鼓动的时空薄膜最中心!那里,是无数时间枝桠汇聚的根源,也是这片逆时序果园真正的核心——一团由纯粹的、不断坍缩又膨胀的惨绿色时间乱流构成的混沌光团!它每一次搏动,都释放出更强大的逆流时间风暴,让整个果园的混乱加剧一分,也让那些被囚禁的苏晴分身脸上的痛苦之色更深一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