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眼系统成功锁定了SUV的位置,然而刘卫军早就弃车溜掉了,搜查工作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。
晚上11点钟,手术总算告一段落,好在子弹没有伤及要害,所以陆树荣捡回一条命。
陈云峰一直在手术室外面守着,听到医生的道喜总算松了口气,而一旦精神松弛,身体立刻变得疲惫不堪,看着昏睡中的陆树荣,心里却在想李阳前,可惜李阳前没有这么幸运,越想越觉伤感烦躁,甚至有些犯困了。
这时副局打来电话,说是让陈云峰回家好好睡一觉,陈云峰表示自己不累,还要到警局亲自询问孟良。
副局说:“老陈啊,就算你不累,那孟良肯定也撑不住了,毕竟亲眼看着两个同伴去世,这种打击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。”
陈云峰沉默了,他何尝不知道这种事,可是唯有忘我的工作才能短暂地忘记烦恼,眼下的工作就是从孟良那里挖掘一切关于刘卫军的线索,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刘卫军抓获。
副局接着说:“老陈,不要对自己太苛刻了,今天虽有伤亡,可也挽救了三名女性,而且明确了嫌疑人的身份,现在全市戒严,交通封堵,那个刘卫军落网只是时间问题,你现在就回去睡觉,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收到好消息了。”
陈云峰问:“你能睡得着吗?”
副局说:“职责所在,能睡也不能睡,但是你不一样,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,我命令你立刻回家。”
陈云峰说:“你知道我的,40岁的老光棍,哪有什么家,想睡觉去哪里不一样,我宁愿在警车里打盹。”
副局说:“好就算你执意出勤,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,不如养好精神,期待你的满血复活。”
陈云峰说:“不用再劝我了,我已经打好车去警局了。”
副局说:“你不用来了,我跟他们打好招呼了,不准你进去,你给我老实回家睡觉。”
陈云峰挂断电话,嘴里嘀嘀咕咕:“我不信你这么混蛋。”
十几分钟后,陈云峰终于信了,警卫直接把他拦在门外。
“行,李晓强,真有你的!”陈云峰气呼呼地发起牢骚。
警卫说:“陈队,您还是快回去吧,李局也是一片好心,您也别让我们为难。”
陈云峰重又戴上墨镜,远远地冲办公楼竖起了中指。
楼上的李晓强正隔着窗子注视着门口,看到陈云峰的中指反而笑了出来,对身边的人说:“还好,还是我们认识的陈云峰。”
是啊,当一个人还能发脾气耍性子,说明这人的心还活着,真的心力交瘁心如死灰的时候,恐怕连自己的习惯都忘了,更不会对这个世界有什么反应。
陈云峰离开警局并没有直接回家,而且步行来到了城郊的公墓。 半夜的墓场安静极了,一座座墓碑孤零零地矗立在月影之下,道不尽的寂凉与落寞。
与恐怖电影不同的是,周遭并没有僵尸鬼怪出没,倒是有一个脸色苍白的女人在墓碑前端坐着。
换做别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大概立刻就会后背发凉了,但陈云峰一眼就认出这人的身份。
彭英英说:“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。”
陈云峰在她旁边坐下,伸手抚摸着李阳前的照片,感慨道:“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,这小子已经永远地离开我们了。”
彭英英说:“他是个好孩子,相信已经转入轮回,投生在一个富贵人家,这辈子大概不会再遭受什么磨难的。”
陈云峰说:“什么轮回转世,那都是糊弄鬼的,这辈子如果过不好,又何谈下辈子,想到那个狗屁神探还没有伏法,我就心如刀绞。”
彭英英说:“他犯下这么严重的罪行,死刑只是迟早的事。”
陈云峰说:“你不明白,你们都不明白,大家都在吹捧我,也在安慰我,可真实的情况是,我既没有为小李报仇,也没能把罪犯送上死刑台,既愧对小李的在天之灵,更无颜面对头上的大盖帽。”
彭英英说:“我不理解,难道那个李淼还有生还的机会?可是他分明犯下那么多罪行,而且证据确凿。”
陈云峰说:“问题就在这里,越是十恶不赦的家伙,好像越受人重视,不禁想起那句话,杀一人是贼,杀万人是王,简直狗屁不通!”
彭英英说:“我更困惑了,所以你们准备怎么处置李淼?”
陈云峰说:“怎么处置?他照样还是神探,只是换个地方办公罢了。”
彭英英大为震惊,猛地站起身,痛苦地说:“怎么会这样的,那么多的受害者,难道就白死了吗?”
陈云峰笑了起来,但凭谁听了去都觉比哭更加难受,“很遗憾,我只是一名普通的警察,很多事也是身不由己,这种决定是上头下达的命令,就算我们局长也无权干涉。”
彭英英叹息着说:“像你这样的公众人物尚且无能为力,我们这种小老百姓就更不要妄想什么正义了。”
陈云峰说:“他们舍不得让他死,现在有案子甚至还会向他请教,真的是滑稽可笑。”
彭英英说:“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一直不能释怀了,总是会到小李的墓前静坐发呆。”
陈云峰说:“你不该来找我的,我也不该对你说这些话。”
彭英英说:“所幸我来了,更幸运的是,你对我说了这些话,我早知道现实冰冷残酷,但心底仍保留着一份敬畏和期许,直到此刻,我终于明白,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曾让人失望。”
陈云峰说:“你还要带孩子,不能这么消极,这种话也就和我说说罢。”
彭英英沉默了,但这种沉默并不是肯定的意思,只是无言的抗争而已,过了一会才说:“所以你准备怎么做?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轻易接受这种安排的。”
陈云峰看了眼周围的情形,满目所见一片沉沉死气,偶尔传来一阵飞禽呜咽的低鸣,如泣如诉、如怨如慕,闻者并不会有丝毫宽慰,倒平添几许沁骨的寒意。彭英英只是一个柔弱的母亲,这个时间本该在舒适的房间休息,却抵着莫大的恐惧与疲劳置身于此,为的只是陪一个没有名分的男人排遣寂寞,这是怎样的情怀和精神,陈云峰就算真的水泥封心,就算真的油盐不进,却也为之动容了。
“时候不早了,我送你回去。”陈云峰说道。
他一向喜欢这种不动声色的把戏,不让别人看穿他的心思,但熟悉他的人就像彭英英,还是能领会他的心意,来自直男的关怀大抵如此,而能体谅直男的女人也大概都像彭英英这般温柔多情了。
彭英英没有拒绝,因为当陈云峰决定做一件事,别人最好也不要和他唱反调,尤其这件事本身还是为了彭英英考虑。